正文卷 秋乏容易火
莺啼啼不盡,任燕語、語難通。這一點間愁,十年不斷,惱亂春風。
重來故人不見,但依然楊柳小樓東。
記得同題粉壁,而今壁破無蹤。
蘭臯新漲綠溶溶。
流恨落花紅。
念着破春衫,當時送别,燈下裁縫。
相思謾然自苦,算雲煙、過眼總成空。
落日楚天無際,憑欄目送飛鴻。
…………
這時,施太君旁邊的一個老嬷嬷小聲提醒。
“老太君,奴婢以為先讓他們給小世子找出病因來最要緊。”
“你說得是。”施太君微笑地點頭。
鎮海侯世子施德露,支着下巴睥睨地看着葉清夫妻說道:“本世子近來咳嗽不止,就連太醫開的藥方也治不好。
昨日老祖宗聽得那歐陽的話之後,老祖宗就想讓你們來給本世子瞧瞧。
你們夫妻誰的醫術好一些,就誰來給本世子看看吧!”
葉清和錢君寶對視一眼,葉清臉上帶着恬淡的微笑,清新秀麗。
“相公,你的醫術比我的好,你來吧。”
錢君寶沒有開口,隻是深黝的黑瞳,淡淡的回望着那有些傲嬌的施德露。
他雖是醫者,但也有自己的脾氣,若早知道是被這樣弄到施府來看病,他不一定會來。
這施太君黃氏是施大将軍施琢的遺孀,在這整個大宇朝都是頗有威望的。
施琢少年時學文不成,所以放棄從文去學劍。
他跟從他的老師學習兵法,各種兵法沒有不精通的,并且智勇雙全。
早年他是那鄭朝龍的部将,聖祖三年随鄭朝龍降了大宇朝。
但不久又被人說動加入日月島鄭王爺的抗宇義旅,成為鄭王爺的得力助手。
隻是某日鄭王爺手下曾秉德一度得罪施琢,施琢借故殺曾秉德而又得罪鄭王爺。
鄭王爺心有芥蒂,下令誅殺施琢家人,他的父親與兄弟被殺。
由于親人被鄭王爺殺害的大恨,施琢再次降大宇。
施琢投降大宇朝後被任命為夏城副将,不久又被提升為夏城總兵、建州水師提督。
當今太康帝采納了李右宰的意見,授施琢建州水師提督之後,施琢積極進行攻讨日月島的部署準備。
二十一年,太康帝決定攻伐日月島,命施琢與建州總督一起作戰。
太康二十二年六月十四日,施琢督率水軍由銅山出發。
經過一天的激戰,大宇朝取得全面勝利,共斃傷鄭軍官兵1.2萬人,俘獲5000餘人。
擊毀、繳獲鄭軍戰船190餘艘。
隻是這大宇的前朝是百姓心中代表漢人統治的“正統”,而大宇朝則為外來的異族統治。
于是,施大将軍作為背叛前朝、背叛鄭氏的“投降派”,成了大宇漢人百姓心中最不齒的人物。
因此,盡管他上疏籲請大宇朝廷在日月島屯兵鎮守、設府管理,力主保留日月島。
貢獻巨大,但很多大宇百姓并不感恩他。
得勝之後,施琢又對鄭氏家族手下人進行安撫。
攻占日月島後,他的部下奪占田産收入施琢名下的,幾乎占據島上已開墾土地的一半之多,名為“施侯租田園”。
一直延續到至今,收的租子叫做“施侯大租”。統歸在建州衙門代行,并保送至京城轉交戶部。
因大功授駐海大将軍,死後封鎮海侯。
如今的鎮海侯是他的八子施捷範,隻是施捷範卻沒有一個兒子,隻有九個女兒。
隻能從大哥那邊過繼了一個繼子。
而這個繼子就更沒有兒子緣,又隻生了三女。
沒有他法,施捷範過繼了六哥的一個兒子,卻隻生下施德露一個孫兒。
這世襲罔替的爵位也隻好給施德露繼承了。
坐在上首的施德露遲遲沒有聽到葉清夫妻的應答,有些不高興了。
但他疾病纏身已久,心裡也是希望能遇見真正的神醫治好自己的,隻能先按捺下脾氣。
錢君寶和葉清低語了幾聲之後,決定由他出手給施德露診治。
他不疾不徐,緩步走到施德露面前。
施德露身子也靠近前一瞧,好奇地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
面前的男人劍眉入鬓,雙眼幽沉,挺直的鼻,不薄不厚的唇,輪廓俊美,皮膚細膩白皙帶着某種說不出的沉靜斯文。
上好的月白蘇錦裁成的衣袍式樣簡單,隻有淡淡潑墨的細竹,但又能襯托出他挺拔的身形;
不知為什麼,施德露覺得這人看着比自己還尊貴,卻又内斂。
他眯起眼,将兩片薄唇嘟得肥肥厚厚的,就那麼看了錢君寶半晌,後者隻是靜靜的回看他了一眼。
讓施德露卻仿若眼前的人和自己小時候記憶裡的祖父一般,高不可仰,自有一種王者氣勢。
施德露心間忍不住一顫,眼底閃過一抹驚恐。
錢君寶微微躬下了身,然後就直接在施德露邊上的椅子坐下,淡淡道:“請小世子,松開衣襟……”
随伺的小厮便照他的意思,小心的解開了施德露的衣襟。
接着便見錢君寶随意得伸出手搭在小世子的手腕上開始把脈,小世子居然一點也沒有抗拒,更沒皺眉。
要知道,以前來的大夫,哪個不是要十分仔細的先拿出脈枕,再鋪上絹帛,才能給小世子把脈的。
這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随意的大夫,在場的小厮和丫鬟無不伸長脖子,眼底有些驚訝想看個仔細。
“請問世子,你已經咳多久了?是在晚上居多還是白日多?你若躺下來會咳得厲害嗎?
除了咳嗽,小腿腳踝是否出現酸疼?身體會不會感到很疲累?咳嗽出來的痰液是濃的還是淡的,什麼顔色?”
錢君寶一連串的問題,讓旁人聽得都呆住了。
施德露聞言直接腦袋一片空白,愣在那兒。
他還是頭一回聽大夫問得這麼多、這麼詳細的。
“回大夫的話,世子他這病斷斷續續已經三個多月了,晚上咳得多,躺下來會喘息,小腿偶爾也會酸疼,痰的顔色是白沫子。”
平日裡貼身照顧世子的一位清秀丫鬟一一回答所有的問題。
錢君寶聞言,低眸細細琢磨了一會兒,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依我的診斷,世子是得了哮症和心疾,所幸以前都是緩慢的發作,不至于立刻有生命危險。
不過,這一次的病發作時間太久,導緻他的心力交瘁,以至于咳嗽久治不愈,已經傷到了肺腑。”
施老太君聞言,卻隻關心一件事,她眼露的認真的問道:“可以治得好嗎?”
“回老太君的話,這兩種病都是無法根治的。”錢君寶沒有想過要隐瞞,也沒有必要。
聞言,施老太君定定地看着他,面目一下變得很是威嚴冷漠。目光裡有着森森陰寒,卻很快一閃而過。
她的眼睑垂下,更不容許他人挑釁地問道:“你說世子的病治不好,就不怕死嗎?”
錢君寶神情平靜,沒有絲毫惶恐,正色地道出自己的想法:“子瞻身為醫者,有責任告訴患者真實的狀況,讓你們可以再想辦法獲得改善。
總比說謊拖延病情來得好,還請老太君上明察。”
施老太君聞言一怔,過了半天總算接受這個說法,也相當贊許。
她目光亮如珠輝,微微笑道:“你這少年,跟一般大夫還真的大不相同。
年輕人不但有膽識,還有高明的醫術,實在難得!老身就聽你的。”
錢君寶隻是臉上帶着平靜卻不失風儀的微笑,沒有言語。
葉清在心裡偷籲了口氣,剛才她還以為那老夫人會刁難錢君寶。
不過,這小世子的病也不是不能根治,或許對古人來說這是疑難雜症,甚至絕症。
但葉清想起葉文山的病也和這個世子的病差不離,隻是葉文山的病更淺一些。
“咳咳咳!”施德露聽了這一番話,卻難受得猛地又咳嗽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呼呼喘息不止。
錢君寶見狀,從随身一直帶着的針灸包裡拿出銀針,讓人找來燈火消毒過後,給施德露行針,過了片刻,施德露的咳喘總算止住。
“咳、咳。”葉清喝了口熱茶,潤了潤喉,清了清嗓子緩緩道:“老太君,其實……小世子這病也不是不能斷根,隻是……”
聞言,施老太君和其他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葉清身上,老太君眼底的詫異一閃而過。
快的讓人捕捉不到,立即開口問道:“隻是什麼?你有任何需要盡管提出來,老身都會讓人去辦的。”
葉清稍稍琢磨一下道:“世子這病要想斷根,就不能老是待在府中嬌養着,要四處走走,還要鍛煉體魄。
另外加上特制的湯藥每日調養,再以針灸打通他的經脈,讓氣皿暢通。
若按我說的去做,估計五六年就能大好,十年左右就能恢複如常人一般,能跑能跳。”
聞言,施老太君不禁動容。
“若果真能讓小世子恢複如常,就算花費十年功夫也是值得的。不過,你說的那些特制的湯藥是否……”
葉清點頭道:“嗯,那些湯藥所需的藥材都極為稀有,但也不是弄不到!
但我的條件是要讓小世子拜入我的門下,當我的徒弟,而且這十年必須按照我安排的衣食住行去做,也好讓我随時給他治療。”
雖然那小世子看着不可一世,但葉清卻突然起了再收一個徒弟的心思。
的确是臨時起意,看中得就是施家的身份地位,施家可是整個建州地區最有實權的人家了。
不但是侯爵,還有兵權。
有了這麼一尊大佛,她想自己家在崇陽也就無人再敢随意欺壓了。
這麼做不是為了她考慮,而是為了葉文山父子着想。
她的一方天地,自然不會是小小的崇陽,她的未來是整個星辰大海!
“你大膽,這不可能!”施德露驚叫,傲慢的稚氣嗓音出現。
他是什麼身份,怎麼可以拜入一個草民的門下。
聽見葉清這話的其餘衆人也都震驚不已,若不是兩位候府的主子在這兒,他們肯定要大呼葉清莫不是瘋了。
居然異想天開,要收小世子當徒弟?
她一個草民,還是個婦人仗着有些古怪的醫術就敢大放厥詞?
“拜入你的門下,做什麼?給你當徒弟,學醫術嗎?還要跟着你們十年,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施老太君卻驚詫莫名。
葉清擡頭直視着他們祖孫,語氣淡漠道:“你們可以考慮考慮,我們隻會在夏城再帶上一兩天。”
說完,她對錢君寶笑了笑道:“相公,我們走吧!”
“你……”施德露睥睨着她,目光陰冷如電,“你就不怕你們走不出去!”
聞言,葉清隻是從容起身,粉紅色櫻唇有些玩味的上揚,“你不為自己的身體想想嗎?拜入我的門下,你很快就會知道并不會吃虧。”
“這事,我們會考慮的,明日給你們答複!”
施老太君人老成精,很快想通,揮了揮手招呼身旁的嬷嬷吩咐道:“若蘭,你送他們出去。”
葉清聞言,轉身就走。
錢君寶卻突然道:“等會,我們今個兒來這裡,是受到****的邀請來挑選花草的,不知這事可還算數?”
施老太君點頭道:“算數,你們想要什麼花草,盡可以去他的院裡挑選,老身這就讓人帶你們去。”
一些花草罷了,沒必要為了這事就得罪有希望治好孫兒病的大夫不是?
葉清停下腳步,對錢君寶微微一笑,若不是他提醒,自己還忘記這茬了!
一刻鐘之後,葉清夫妻被帶到一處小花園當中。
當葉清看到****時,卻不由得驚訝的笑道:“歐陽老爺這是怎麼了?臉上被貓抓了?”
沒想到昨日見着長得風度翩翩,器宇軒昂的****,今日那臉上卻多了好幾道長長的印子。
“讓你們見笑了!”他卻是有氣無力的道,沒人知道他在這侯府受得苦啊。
“拿着!”錢君寶當下也是一笑,随後扔給他一瓶藥膏。
接過錢君寶給的藥膏,歐陽老爺也終于打起幾分精神道:“這裡都是我自己養的一些花草,你們看中哪些随意挑就是。”
“多謝!”葉清客氣道,然後開始認真挑選起花草來。
歐陽老爺領着錢君寶到花園亭中飲茶,“錢大夫,之前的事我聽說了,都怪我不好。
但我真不是故意的,不過你們真的要收那世子當徒弟?”
“嗯,這是我夫人的意思。”錢君寶颔首道。
****疑惑不解的低聲問道:“好好地,怎麼要收世子當徒弟呢?
你們不知道他被老太君寵慣了,那可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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