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蘇澤華正是弱冠之時,也是情窦初開的年紀。
他母妃千挑萬選,尋了位太子妃給他,問他對此事感想的時候,他對于喜歡隻有淺淺地概念。
也,并不知曉,愛究竟是一個什麼概念。
可,事情地轉折就在那次。
他于連英初見,便是在皇宮中。那日的連英立于梨花樹下,鬓邊碎發飛揚,一開始,他别無表情,剛想勸退這一切。
但,他慢慢走近,他卻淪陷在了那清澈婉轉地眸子裡。
連英聽到他地腳步聲,慢慢扭過頭,那一刻他地心跟着跳動了下。
他,也知曉,他這是對連英一見鐘情了。
趨于太子的身份,他不得不隐瞞自己的心思,言不語表。
隻是,他不懂女子心思,看不出連英眸底蘊出的那抹悲傷。
“若我知道她傾心的另有他人,我不會娶她。”攥着衣袖的蘇澤華,眼角氤氲出的悲痛與懊惱深刻切膚。
現在的他,也沒了前些日子的活氣,此刻看上去,病怏怏的,一絲精神都無。
眼裡的情緒也令人心疼,太子往日的氣度,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即便鮮少會被他人情緒感染的慕傾寒見此,也難免眸光閃了閃。
“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夠左右。”
蘇澤華嗤笑,“是啊,他人見我們風光無限,以為擁有了崇高的地位就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什麼都難不倒,其實連一個心儀女子的愛也得不到啊……”
他目光放遠,看到不遠處庭院裡的蓮花池。
腦中想起那還是他為了哄連英高興,借着她名字裡有個同音的“連”字,特意開辟出來的。
連英剛開始很喜歡,在清晨采露,在傍晚賞花。
蓮蓬成熟的時候還會采摘果實,去掉内芯,送去他書房。
“太子,您嘗嘗。”淡淡的笑挂在連英嘴角,是他們成婚之後頭一回。
越是回憶,蘇澤華心頭仿似被貓兒抓了一下,那日他極為開心,欣喜之色也并未隐藏。
他以為自己終于等到了同樣的那份情,湊上前牽住她的手,“今年的圍獵,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連英有些驚訝,愣愣點頭,第一次沒有抽出自己的手。
“我那時候以為她明白我了。”
五年後的蘇澤華自嘲一笑,偏頭去看慕傾寒,“等到了圍獵的時候才知道,她是為了能遠遠看一眼心儀的那位将軍。”
話落,蘇澤華将酒盞裡的酒一飲而盡,還覺得不盡興地拿了酒壺灌下去許多。
“那将軍對她也有意,于是兩人見了一面,被我發現了。我氣瘋了,不甘、憤怒、痛苦全都堵在心頭,我不知道怎麼排遣,就把所有的情緒撒在了他們身上。”
“我覺得他們對不起我,覺得丢臉,覺得做什麼都不過分。所以我撤了那将軍的職位,打了他闆子,覺得不解氣還對他用了宮刑……”
蘇澤華此刻回憶着,眼裡還是氣憤。
對此,慕傾寒眉峰微不可見挑了挑,蘇澤華瞧見,忽然落了半滴淚,“我很過分,對吧?”
這樣的話,他該如何回答。
慕傾寒沉默了幾分,不語,繼續盯着蘇澤華。
很快,蘇澤華低垂下頭搖了幾下,“反正連英覺得我很過分,她恨我,非常恨,别說對我笑,她見到我的時候眼神裡全是鄙夷。”
“我難受,就也不想讓她好過,于是讓那将軍當了太子府的内侍,專門伺候她。我能看出他們兩個也在互相折磨,雖然眼裡都是情誼,卻也都是痛苦。”
“我開心了,但很快也遭到了報應……”
蘇澤華停下來許久沒說話,似乎在等慕傾寒的回應。
他淡淡“嗯”了一聲。
話語聲再次響起,可語氣确是帶了幾分抽泣。
蘇澤華頓了頓,才繼續道:“連英……自殺了,将軍撞柱殉情。”
“在她死的那刻我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不僅僅因為我拆散他們的手段,更因為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去死的……”
說完,蘇澤華又灌下一壺酒,慕傾寒陪着他喝了一杯,許久之後才開口,“你有你甩不掉的責任。”
“那你呢?會為了她死嗎?”
慕傾寒沒回答,心裡輕輕“嗯”了一聲。
此後,蘇澤華把自己徹底灌成醉鬼。
慕傾寒隻是陪着他,等着天明。
夜在悄無聲息中度過,慕傾寒趁着天剛擦亮離開魏國。
順利出城後,慕傾寒忽然明白。
蘇澤華大約是接到了魏王的密令,不能當面抗旨,卻也不想約束慕傾寒,所以來這麼一出,成全自己也成全他。
畢竟,他的身份,至今是個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