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大雨傾城
烏黑的雲宛若巨大的幕布在建安城的天空上緩緩的密集起來,隨著呼嘯的狂風,幾道驚雷劈開了這厚重的巨幕,隨即一陣瓢潑大雨傾盆而下。www.
被巨大的雷聲驚得渾身顫抖的小婢女有些驚恐的擡起了滿臉淚痕的臉龐,怯生生的望著一臉冰霜的慕容白,哆嗦著叩下了頭。
「爺,還請您看在公主是您自小看著長大的份上,救她一救,奴婢求您了!」
慕容白緩緩的握緊了拳頭,轉身踱步到了窗邊,面色陰沉的望著窗外的大雨。
那大雨在地面上不停的沖刷著,無數的浮沉猶如大海中找不到方向的孤舟,上下顛簸漂浮著,隨著激流盲目的前行。
白日裡的熱氣被這忽然而至的暴雨一激,蒸發的無影無蹤,入鼻是那詭異的氣味,讓慕容白平靜的臉上,浮起了一絲不悅。
「左棠,你伺候綰若多少年了?」慕容白面色陰沉,皓齒輕啟幽幽開口問了一句。
被叫做左棠的宮女愣了一下,隨即乖巧的低頭答道:「回爺的話,自公主八歲起,奴婢就一直侍奉在公主左右,至今也有十餘年了!」
慕容白淡淡的點了點頭,仿似沒有放在心上似得,伸手接住了窗檐下滴落的雨水。雨水在他的掌心中漸漸的化開,帶著一絲夏日的清亮,帶著一絲秋天的氣味。
「記得那年也是夏了這樣的一場大雨,許多孩子都病了。母後說這是最好的機會,若非她的體質特殊,也左不過跟其他孩子一樣的下場。」慕容白自言自語的說著。
左棠緩緩的低下了頭,靜靜的聽著。
慕容白說的事情,她記得不是十分清楚,十幾年前她也不過是個**歲的孩童,依稀之中,隻記得那年的夏天下了一場特別大的暴雨。
整個南詔似乎都受了災,就連都城陌禹城中都被大水沖的不像樣子,無數的難民四散而逃,餓殍遍地。
洪水三個月後才緩緩退去,所有的田地,所有的河道全都被屍體堵住。
那漫天的黑煙,和屍體焦糊的味道她這輩子也忘不了,隨之而來的瘟疫差一點就讓南詔這個小國覆滅,然而她卻十分幸運的活了下來。
是幸運,也是不幸。那年的她不過五六歲的樣子,不知怎麼就撞到了正在回宮的慕容白的車架,許是那雙含著淚的眸子讓慕容白的心裡有了一絲動容。
這個自幼就性情不定的皇子竟然破天荒的救下了一個孤女,從此她便認定了這個冷酷的男人。
事情並沒有如她所預料的那般發展。
那一年所有皇親的女兒都被接到了宮中,而她則作為了其中一個的貼身婢女,這一服侍就是十幾年。
南詔的選拔是殘酷的,為了這個籌謀了十幾年的大計劃,所有公主們的言行舉止甚至一餐一飲都不允許有絲毫的怠慢,不合格的公主不知為何會自然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包括她們身邊的貼身婢女。
左棠是幸運的,她侍奉的綰若一直苦苦咬牙堅持著,走過了一道又一道的難關,一直堅持到了最後嫁入大梁的那一天。
隻是左棠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闖下如此大禍,怎麼就忘記了這十幾年的悉心教導呢。
面對著慕容白那張冰山一樣的臉,左棠隻能低聲哀求,可是心裡卻是從未有過的焦急和悲涼,因為她明白這希望實在是太渺小了。
「左棠,你說她為何不到半年就性情大變,連基本的情緒都控制不好了呢?」慕容白獃獃的望著窗外的大雨,連衣袖被雨水濺濕了半截都沒有發現。
左棠低頭不語,她心裡明白,可是她卻不敢宣之於口。
慕容白等了一會沒有得到答案,勾著嘴角淺淺的笑了:「無妨,你且說說看。如今能與我說這些話的人,也就隻有你罷了!」
左棠低頭輕聲應了一句,有些遲疑卻又萬分肯定的幽幽開口道:「爺,公主自幼長在深宮,卻極少參與這些勾心鬥角的事。
每日學習的除了琴棋書畫就是那些枯燥乏味的蠱毒武功,一個姑娘家即便是再乖巧,整日這般也難免會心生厭煩。
許是大梁這個花花世界與陌禹城的那種封閉的環境相差太多,一時新鮮一時放縱也是難免的。
奴婢也曾見過蕭煜乾幾次,長相的確是非同一般,中了子母情蠱的人又分外溫柔,公主一時之間亂了分寸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於其他的,還請爺多多見諒,那蘇亦菡並未善類,她的心計和智謀要比常人高上許多,行事風格又與尋常人家的千金小姐大相徑庭。公主怕是中了她的毒計……」
慕容白輕嘆:「十幾年的栽培訓練,抵不過一個男人溫柔,一個女人的計謀。要她何用……」
左棠急了,她其實早已經明白了慕容白的打算,卻又不忍心,默默的流著淚,有些無奈的盯著他挺拔的背影,驀然發現他如墨的髮絲中竟然多了幾絲白髮。
「爺,那我們現在應當如何……」左棠隱約覺得慕容白似是已經有了計劃。
「出城的路探查的如何了?人手可安排好?」慕容白漸漸的收起了思緒,臉上的表情又恢復到了往常一樣的靜默,語氣也漸漸的冷了。
左棠幽幽開口說道:「已經準備停當了。好在我們這些年在建安城中安插的眼線都還沒有被發現,如今宮中出了事大家也都得到了消息。
明日一早,爺就能順利出城了,隻是那個慕璃不知道爺打算如何處置……可否?」
慕容白冷哼一聲,輕輕擡起了手指敲打著窗欞淡笑道:「你依舊想著用慕璃去換綰若麼?左棠,有時候要學會放棄才能贏得大局。
相較一個已經沒有用處的棋子,對方的一個重要人物,你會如何選擇?莫要讓那無用的感情蒙蔽了自己的心智!」
左棠緩緩的握緊了拳頭,低著頭十分費力的應了一聲,轉身告退。
離去的時候,擡頭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彷彿心中有一塊從未注意到的地方正在慢慢的撕裂,鮮皿無聲無息的滲透了整個身體,讓她覺得越發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