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意工作室。

　　「心妍，你房子找到了嗎？」沈梨將手上的文件遞給正在發獃的齊心妍，「聽眠眠姐說你最近在找房子，需不需要我幫你介紹沒有中介的房東？」

　　齊心妍回過神來，愣了愣，而後緩緩張開嘴。

　　「我…我暫時找到了。」

　　「找到了？」沈梨重複道，並沒有任何懷疑的說道，「那就好，不過眠眠姐給我發來了幾個可靠房東的聯繫方式，你如果不介意的話，貨比三家也行。」

　　說著，她將姜眠整理好的幾個聯繫方式全部轉發給了齊心妍。

　　看著聊天頁面上詳細的聯繫方式和地址，還有超高的性比價以及合適的地理位置，齊心妍知道姜眠用了心。

　　記得那天她說她想去吃麻辣燙，離開了那棟大別墅以後就再也沒有回去了。

　　不是她不想回去，而是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存在打擾姜眠和溫矜懷兩個人，她本來就對溫矜懷十分敬畏，對姜眠又全是感激，於情於理她都不該給人家添麻煩。

　　雖說晚上她找了一家便宜的酒店住，給姜眠發了報平安的消息，但姜眠還是十分擔心她一個單身女孩子，便讓予意工作室一天二十四小時不斷電不斷水，供她暫時過渡。

　　也正是有了工作室的過渡，她這兩天才有了暫時落腳過夜的地方。

　　齊心妍默默地保存了那些聯繫方式，又打開了自己的銀行卡，看見那上面一百多萬的貸款額，她心情更加沉重。

　　現在她不單沒有存款傍身，還有了一身的貸款。

　　原因便是前不久來找她的於蕊。

　　她是媽媽現在的新女兒，剛過完十六歲的生日，是媽媽陪著過的。

　　當天是一個小雨淅淅的天氣，於蕊約齊心妍在郊區的一個小餐館見面。

　　齊心妍見過媽媽手機屏保的照片，知道那小姑娘長什麼模樣，所以一進飯店就認出於蕊本人了。

　　對方的第一句話不是打招呼：「你不好奇我怎麼有你的聯繫方式嗎？」

　　「從媽媽那裡找到的吧。」齊心妍道。

　　於蕊沉默了片刻，稚氣未脫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你不該叫她媽媽，況且她的微信裡隻有一個置頂寶貝，就是我，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從各種人的聊天記錄裡辨別出來你是她曾經的女兒。」

　　齊心妍幾乎是一瞬間，呼吸頓了一下，險些情緒失控。

　　不過她極力剋制了，看著於蕊那張白皙素凈的臉，以及和媽媽極其相似的五官，說不出此時究竟是恨，還是失望。

　　很久之前她就知道媽媽的微信裡，對她的備註是齊小姐。

　　她想過去問為什麼，可她看著媽媽的屏保壁紙都是那個笑容燦爛如山茶花似的女孩，便如鯁在喉，怎麼也問不出口。

　　大概是知道自己問了也是自討沒趣，所以把話全都咽回去了。

　　「不用炫耀。」齊心妍強裝逞強，努力保持鎮定的坐下來，「我不在乎她是不是我的媽媽了，更不在乎她把我當什麼人，我今天來赴約僅僅是因為你找我而已。」

　　即便她努力去掩飾了，於蕊那雙澄澈的眼睛還是看出了她的偽裝。

　　「你要是不在乎，就不會因為我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赴約，更不可能在剛才的開場白習慣性的稱呼她為媽媽。」

　　一個在社會上打拚幾年的人，居然被一個還沒有高中畢業的小女生看穿了心思，齊心妍當即隻剩下一陣空虛的無力。

　　不知過了多久，她垂著眼睛打破沉默。

　　「說事情吧。」

　　於蕊等她這句話很久了，直接開門見山的開口：「爸爸的生意失敗了，家裡的房子也賣了去抵債，現在我們一家三口沒有地方住，需要一個房子。」

　　齊心妍忍不住冷笑起來：「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你家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早就料到她會這樣說，於蕊毫不在意。

　　「你不在乎我和我爸，是理所應當的，但你也不在乎媽媽？」

　　齊心妍心裡咯噔一下，藏住眼底那一絲慌亂：「她不已經不再是我的媽媽了嗎？」

　　「是嗎？」不知於蕊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手按在桌上，整個人的上半身朝著齊心妍的方向靠近，「媽媽沒有房子落戶在京城，你猜爸爸會不會拋棄她，就像你爸拋棄她一樣，再讓她被人否定一次！」

　　小女生的聲音壓的很低，帶著不屬於這個年齡該有的陰鬱。

　　齊心妍被她突如其來的陰狠勁嚇到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於蕊，半天才寄出一句破碎的話。

　　「她…是你的母親！」

　　「很重要嗎？」

　　於蕊同樣也是丹鳳眼，卻和齊心妍截然不同，那是一雙天生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雙眼，看誰都疏離冷漠。

　　「你不也不在乎這個母親嗎？我爸告訴過我，人活一世，不為自己就是最愚蠢的，你爸也一樣，我們的媽媽也一樣，大家都會為了自己的生活去拋棄任何人，譬如媽媽為了新的家庭不再需要你！」

　　明明是一段謬論，齊心妍卻不知道怎麼反駁對方。

　　她藏在桌下的手緊緊攥著，百感交集的心情找不到任何發洩口，想反駁，無從反駁，想認可，良心過不去。

　　於蕊調整姿勢，慵懶的撐在桌上，氣定神閑的瞧著對方糾結慌亂的表情。

　　「我知道你是一個不錯的設計師，在予意工作室有一席之地，工作室的老闆姜小姐對你挺看重的，還以你的名字打響了你此次創作的珠寶設計，聽媽媽說，還能和靈域公司聯名，你一定很有錢，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你都會有一筆不小的收入。」

　　齊心妍眼白逐漸浮現紅皿絲，她直直的盯著於蕊：「我憑什麼給你們！」

　　「你可以拒絕，我理解。」於蕊說罷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爸爸也會把債務都推到她身上，在這段時間和她離婚，而我不會選擇一個渾身債務的母親，對我來說壓力太大，我會選擇暫時不會給我增加麻煩的爸爸，因為我目前無法帶著一個累贅生活。」

　　如果不是因為於蕊的表情太平靜，齊心妍恐怕還以為她在評價桌上早就冷了的飯菜好不好吃。

　　不知為何，這個處事不驚的小女生有著不同常人的冷皿，幾乎冷到了齊心妍不寒而慄的地步。

　　「你…有良心嗎？」

　　半晌，齊心妍紅著眼罵出這句話。

　　然而於蕊就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那張人畜無害的小臉上綻開自然的笑容。

　　「齊心妍，你身邊的人，哪個是有良心的呢？是拋妻棄子的爸，還是為己離你的媽，還是以利用你為核心的姜小姐？又或者是…你周圍所有看你有價值而和你交往的朋友？」

　　於蕊就像一個居高臨下的審判者，字字誅心的攻擊著齊心妍。

　　…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