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祁。」

　　躺在床上的顧越昭忽然夢囈，臉頰無意識蹭他心口。

　　「嗯？」

　　「如果當年沒有閆明的事情…你是不是就已經娶我了，和我成為了夫妻，而不會讓我等到二十八歲？」

　　賀祁手臂不由自主的收緊，想把人揉碎到骨子裡。

　　「是我遲到了。」

　　他想起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次閆明把他給灌醉了，問他最大的心願是什麼。

　　當時的賀祁借著酒氣吆喝著：我要顧越昭穿著婚紗跟我回家！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和她結婚！

　　如果顧越昭那會兒在場的話，一定會撩撥一下她那一頭秀髮，高傲的笑著：想得美，娶我是要付出真心的！

　　回憶讓人心裡生出絲絲甜蜜。

　　他低頭吻她的額頭，像信徒觸碰信仰。

　　「昭昭。」

　　「這次，我終於可以履行諾言了。」

　　賀祁順勢躺在床上，抱著熟睡的顧越昭，脊樑彎成一道守護的弓，而窗外的夜色也十分溫柔的覆蓋在玫瑰園的上空。

　　一切，歲月靜好。

　　隔日一早，聚緣軒宴會廳。

　　顧越昭站在宴會廳側門的陰影裡，緊張的摸索著指尖那枚戒指。

　　說實在的，她心跳聲撲通撲通，如雷貫耳般。

　　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的姜眠笑著拍在她的肩膀上：「我們顧大美女要結婚了，怎麼反而沒有平日的英姿颯爽了呢？」

　　顧越昭回過頭，笑得迷人：「謝謝你們今天可以來。」

　　沈惜夭和姜芷萱穿著一樣的伴娘服，一個甜美可愛，一個楚楚動人。

　　「尤其是…」顧越昭的視線落在了姜芷萱的身上，「你。」

　　要知道在姜芷萱和姜眠沒有和解之前，她們對姜芷萱並不友好，以至於姜芷萱整個春節在溫家老宅裡都被孤立。

　　而且最近一段時間，姜州易得癌症的消息每個人都知曉，自然也明白姜芷萱最近的心裡情況。

　　「托溫先生的福，我爸爸已經好多了。」

　　現在的姜芷萱笑起來，真配得上一句我見猶憐的白山茶花。

　　「溫矜懷？」沈惜夭湊過來問道，「他出手救下你爸爸的？」

　　見她疑惑，姜眠率先替她回答了：「你這幾天老和鄒隙膩歪在一起，還不知道矜懷找來了一位退隱的老中醫吧？短短幾天就穩定了我二叔的病情，再搭配下個月的手術，我二叔基本上是可以痊癒的。」

　　「這麼厲害？！」沈惜夭眼睛冒光，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冒出一句，「那不如給昭昭把把脈，看看她是不是易孕體質？」

　　聽到這話，顧越昭罕見的臉紅了，微眯雙眼的盯著沈惜夭。

　　「夭夭，又不安分了？」

　　下一秒，四個女孩子笑作一團。

　　正當她們聊的開心呢，一個穿西裝的男士敲了敲並沒有關上的門。

　　「顧小姐，該入場了。」

　　司儀的聲音帶著程式化的熱情。

　　三個小姐妹在一旁加油打氣：「快去吧，去找賀祁！」

　　顧越昭深吸一口氣，按住自己冒汗的雙手，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姜芷萱：「芷萱，你前不久剛結婚，給點心得！」

　　姜芷萱愣了一下，隨即掩嘴笑了起來。

　　「哪有什麼心得啊，無非是想著要和自己心愛之人廝守一生，滿眼滿心都是對愛的憧憬和依賴，自然不怕了。」

　　對心愛的人…顧越昭若有所思的暗自肺腑起來。

　　半晌，她下定決心的看了三個姐妹一眼，然後將手包交給侍者，擡步踏入光海。

　　月白色魚尾禮服裹著她曼妙的身形，裙擺曳過紅毯時如星河漫卷。

　　滿場目光瞬間聚焦在這驚艷的大美人身上，她卻在鼎沸人聲中精準捕捉到賀祁筆挺的身影。

　　他站在主台中央，黑色禮服襯得肩線凜冽如刀，望向她的眼神滾燙無比。

　　司儀冗長的祝詞成了模糊的嗡鳴。

　　直到賀祁接過話筒，廳內才驟然寂靜。

　　「感謝諸位見證。」他聲音沉緩，目光穩穩的定在顧越昭身上，「今天戴在昭昭無名指上的婚戒，屬於我們一位永遠缺席的兄弟。」

　　滿場嘩然！

　　顧越昭下意識的看向指尖戒指，但不再是彷徨和忐忑。

　　緊接著，賀祁已牽過她的手，鴿卵大小的藍鑽被攝影師用特寫鏡頭放大在了兩個人身後的大屏幕上。

　　「昭昭。」賀祁柔情蜜意的看著她，喉結滾動，「這上面有你和閆明的約定，也有我和你的約定。」

　　他指尖撫過戒圈內側的那四個字。

　　「今天我娶了你，不光想告訴我已經不在世的父母，也想告訴三年前離開什麼的閆明，我成功了，我答應了這場名為愛的仗！」

　　顧越昭眼眶逐漸濕潤，情緒起伏。

　　縱使此刻她腦海中不斷的回憶著三年前的急救室，紅燈刺目，藍之頹然搖頭，賀祁猩紅著眼將她推開…

　　她也心甘情願了。

　　「我們都不會忘記他的，但他已然成為再也不可能回來的過去。」她聲音抖得不成調，臉上是釋然的笑容。

　　「昭昭，你是我的未來，也是我的過去，更是我珍貴無比的現在。」賀祁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兇口，「我實話實說，哪怕當年子彈擦過我喉嚨的時候，我都沒有放棄最後一刻在腦海裡回憶你，甚至是幻想你穿婚紗站在我面前的樣子！」

　　賓客席傳來震驚的抽氣聲。

　　溫矜懷悄然擡手，保鏢如潮水分開，將探頭探腦的記者隔絕在廳外，並且威逼利誘趕走了他們。

　　顧越昭含著淚點頭：「嗯，這就足夠了，賀祁，已經足夠了。」

　　「昭昭，我們永遠不分離了。」

　　賀祁的眼神，在大屏幕上看得更加真切，恐怕再也沒有比他更加完美詮釋愛意的眼神了，哪怕是當下最紅的演員。

　　「讓閆明看著我娶你，讓他心滿意足的看著我們幸福。」

　　他低頭，滾燙的唇印在她的額頭上，字句烙進她的心房。

　　「一生一世。」

　　遠處的姜芷萱看著這一幕，深有感觸。

　　這是和她截然不同的一場婚禮，是充滿了複雜愛意的。

　　她忽然有些羨慕顧越昭，她強大獨立，有沒有賀祁都可以，但賀祁經過三年的沉澱，卻愈發離不開顧越昭。

　　彼時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看向了姜眠。

　　小時候自己引以為傲的白月光就是姐姐，那個無所不能的姐姐，曾幾何時也是讓她羨慕嫉妒到骨子裡的人。

　　而今，姐姐的眼裡也有了疲憊和以往沒有的凡塵感。

　　是因為她婚禮當天的那段錄音嗎？

　　似乎很多糟心事，都是從爸爸入獄開始，一開始是姐姐被污衊不是姜家人，後來就是她自己。

　　那麼，到底是誰一直和他們過不去？

　　閆明的死，是不是和杜雨一樣，都是因為背後那個神秘人？

　　「在想什麼？」姜眠側目看向她，「溫彥留在家裡照顧二叔，不會有事的，你這麼愁容滿面的，是不是不放心？」

　　「沒有。」姜芷萱重新扭過頭，看向台上那對難分難捨的愛人，「姐，你說幸福是不是一件很難達到的終點。」

　　本以為姜眠會說很多大道理，又或者回答是與不是。

　　誰知道，她隻回了一句話。

　　「能感受到當下的幸福，便已經達到了終點。」

　　姜芷萱滿眼驚艷的瞧著姐姐，嗯，還是個神壇上的姐姐。

　　沒有變，也不會變，縱使此刻疲憊，來日一定重獲光彩。

　　此時，台上的顧越昭輕輕說了一聲。

　　「好，我陪你一起幸福。」

　　這一句話輕得像嘆息，卻讓賀祁脊背猛地綳直。

　　她繼續深深地盯著賀祁：「但賀祁你給我記住了，以後你就是我的人，我顧越昭隻要還愛著你一天，你就一天沒有自由之身，直到我不愛你了，你才可以離開！」

　　一如既往是顧大小姐的發言風格，豪爽大氣，強勢的女王。

　　「我一定會用盡全力，不惜一切辦法，讓你一直愛我。」賀祁收攏手臂將她箍進懷裡。

　　兩顆終於找到歸途的心臟，在震耳欲聾的掌聲中搏動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