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急著回答，反而是先打量了一眼溫彥。

　　微敞的襯衣領口，袖口往上卷了一截起來，看上去像是不久之前還在忙著工作的樣子。

　　說話的時候，輕微帶著一點兒喘息，彷彿很著急的樣子。

　　姜眠怔了怔，不明所以。

　　「溫彥，我如何，和你有什麼關係嗎？」她的聲音清冷，回答的時候幾乎沒有帶什麼情緒。

　　對面的人愣了一瞬，擡手想要說什麼，蹙了蹙眉頭，在她的注視中突然頓住。

　　他有多久沒有這樣仔細的打量姜眠了？

　　長發隨意地搭在身後，有幾縷不聽話地落在身前，順著肩頭滑落下來。

　　身上穿著的休閑裝將她襯出一股慵懶的氣質，微敞的領口露出一截好看的鎖骨。

　　那張略顯清冷的臉上，此刻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隻是這樣把他看著。

　　那雙眼睛和以前比起來，大概隻是多了淡漠。

　　對於他，姜眠似乎已經沒有什麼話說了，連帶他的問責，都讓她覺得厭煩和無用。

　　溫彥沉默了一瞬，原本想說的話就這麼卡在喉頭，好像怎麼都說不出口來了。

　　須臾，在姜眠斂下眉目的時候，才終於開口，卻是乾巴巴的一句：「你什麼時候，換了風格？」

　　如今身上穿的衣服，跟以前姜眠喜歡穿的那些旗袍和新中式比起來，相關性實在不怎麼大。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穿這些的，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喜歡把頭髮挽起來了？

　　溫彥終於發覺，自己對姜眠其實了解的也不怎麼多。

　　他總是在了解姜眠展示出來的那一面，卻沒有真正的關心過她是什麼樣子的，又或者她內心是什麼樣子的。

　　以至於現在坐在一起，居然相顧無言。

　　姜眠端著杯子抿了一口，老實說她一點兒也不想回答溫彥這樣的問題，太沒有意義了。

　　如果他真的有過，哪怕隻有一點兒的，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朋友一般的打量過她，就會知道，她這樣已經有段時間了。

　　但是沒有，溫彥這人，有時候太看重自己了，目光總是在自己身上的。

　　關於其他人，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似乎並不重要。

　　溫家的這個姓氏，帶給他最多的，大概就是出生上的自信，所以他根本不怎麼在意其他人的。

　　「溫彥，其實你有空的話，不如早點和姜芷萱結婚。」她皺著眉頭，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對面的人愣住，半晌，沒有講話。

　　服務員把菜端過來的時候，溫彥也沒有動，隻是在思考著。

　　他不明白，自己來找姜眠的初衷，難道不是勸她離自己的大哥遠一點嗎？

　　怎麼現在又變成，自己被她催著結婚。

　　「我和萱萱的婚事，我自己會計劃的，不需要你操心。」他皺眉，心裡升起一絲不虞。

　　什麼時候，他和姜眠之間，變成了現在這樣，似乎好好的說一句話，都成了一種罪過。

　　姜眠當然不想操心，老實說，溫彥能不能和姜芷萱結婚，跟她都沒有什麼關係。

　　她拿著筷子開始吃飯，也不理會對面沉默的溫彥。

　　包間是花了錢的，飯菜也是花了錢的，不是她花的錢，但是她需要吃飯。

　　好一會兒，溫彥才反應過來什麼，看向對面的姜眠。

　　「你？」他應該說什麼，能不能顧忌一下對面還有一個人啊，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自己吃飯嗎？

　　姜眠擡眸，掃了一眼桌上的菜，大部分她都覺得味道挺不錯的。

　　「怎麼了，你不吃嗎？」她抿唇笑了一下，歪著腦袋，突然有點兒惡趣味了。

　　有時候逗一下溫彥，就跟逗狗似的，特別有意思。

　　她彎著唇笑笑，就行吃著飯。

　　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把碗筷放下來，指紋解鎖看了一眼，是溫矜懷發來的消息。

　　「和溫彥？」

　　短短的三個字，他大概是稍微詢問了一下吧？畢竟溫矜懷的身份在這裡問個事情也不難，對方又正好是他的弟弟。

　　她沒有否認，發了消息回復過去：「嗯，他找我有點兒事情。」

　　叫我離你遠一點兒呢。

　　不過這句話，姜眠沒有發出去，隻是心裡這麼想著，覺得有點兒好笑。

　　兩人沉默的吃著飯，中途好幾次溫彥都想說什麼，但是又沒說的出口。

　　「姜眠。」他輕聲喊出她的名字，擡頭看向她。

　　她把手機摁滅放下來，端端正正地擡頭看向對面的人：「溫彥，其實我有時候在想，我們之間不認識的話，就好了。」

　　如果不認識，他就不會來她面前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不會幹涉她，也不會擁著姜芷萱說出那句「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很多時候，恰恰是因為他們認識的太久，從學生時代一直到今天。

　　橫貫在兩人中間的東西太多了，有些情誼是藏在心裡的，不被看見的。

　　直到有一天，既定的軌道被打破，終於看見了站在對面的人，其實和自己想象中的樣子那樣接近，可是早就走了不一樣的路。

　　要怎麼來形容這種感覺呢，姜眠不知道。

　　溫彥因為這句話愣了一瞬，內心似乎有什麼東西亂了。

　　有一縷情緒不受控制的從心中蔓延開，直到整個身體，他的心臟比大腦更先做出反應，問出來的話連自己都沒有想到。

　　「姜眠，你是不是喜歡我大哥？」

　　姜眠沒有回答，飯已經吃好了，也吃的很飽。

　　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椅子稍稍往後挪了一些，在地面上蹭出聲響來。

　　須臾，擡手拿起椅子上的包，就這樣拎著垂在身側。

　　「溫彥，我喜歡誰，和你沒有關係。以後我怎樣，也和你沒有關係。」

　　「你隻需要記住，姜眠和你，從此以後都各走各路。」

　　「這是我最後一次答應你見面的請求，該說的我說的很清楚了，你是聰明人，別再打擾我了。」

　　她嘆了一口氣，擡步從包間門出去。

　　隨著門緩緩合上，她的步子稍頓了一下，隨即大步邁開。

　　溫彥就像是她的過去，一半的過去隨著父母的離世而消散，剩下的一半，也在今天徹底結束。

　　以後，她就必須向前看了，不要再回頭。

　　往後的每一天，都不要再因為外人的事情來幹擾自己了。

　　也希望溫彥能真的記住她說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