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䘝看著她道：「宋瑤枝，朕不是普通人。」

　　宋瑤枝笑道：「正是因為陛下並非普通人，無論你在哪個年紀，都有大臣給你送大把大把的姑娘供你挑選，沒有人會覺得你納妃是錯，沒有人會要求你忠貞如一，世人隻會覺得你願意為一個女人堅持那麼多年已是不易，不能過分要求你。」

　　她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人心易變，今日情深似海，明日也可以兩看生厭，這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到你兩看生厭之時，我便隻能期盼你念及舊情，勉強與我過完這輩子，不要苛待我，更不要遷怒宋家。陛下，我不喜歡這樣如履薄冰，看人臉色過日子。」

　　岑䘝聽完她這番話，用力抱住了她。

　　他看著宋瑤枝含著笑意的清亮眼眸，無法說出一句我跟別人不一樣的話。

　　即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做到，可他更清楚，他不能隻靠乾巴巴的一句話，就說服宋瑤枝打破此番顧慮來相信他。

　　他有什麼可值得相信的？

　　他給了她什麼多貴重的東西嗎？

　　給了她什麼滔天的權勢嗎？

　　一直都是她想方設法地幫他，為他承受生死蠱所帶來的痛苦，為他拖下風光霽月的睿王，現在又為他護送西北流民回家。

　　他什麼保障都沒給她，憑什麼要她相信。

　　他設身處地也不會相信。

　　「陛下，別奢求永遠好嗎？」宋瑤枝親了親他的唇，笑著說，「我們還要活很長很長呢，還會認識很多很多人。人生在世，快樂足矣，何必給自己套上沉重枷鎖？」

　　岑䘝輕撫著她的後頸，目光將她一寸一寸收入眼眸。

　　「那我現在有讓你快樂嗎？」岑䘝問她。

　　宋瑤枝點頭：「很快樂。」

　　岑䘝抱住她，將頭埋在她的肩窩處。

　　許久。

　　他問：「如果十年，二十年後，我們還是很快樂，你會選擇相信我一次嗎？」

　　宋瑤枝感覺到他用力地緊抱著自己。

　　她想說岑䘝在情愛上面真是單純。

　　什麼十年二十年，即便他眼下隻能看見她，等到江山安定之後，大批大批的秀女進宮，他眼裡哪裡還看得見她？

　　她設身處地地想，自己若是當皇帝，看到一批一批的美男送進宮，個個長得都跟天仙似的，她是無論如何都捨不得隻取一瓢飲的。

　　她甚至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畢竟喜新厭舊人之本能。

　　有多少人能做到違背自己本能地去愛另一個人？

　　這並不存在。

　　宋瑤枝沒將話說的那樣殘忍直白，隻抱著岑䘝道，「到那時候便再說吧。」

　　岑䘝用力將她抱在懷中。

　　過了很久才道。

　　「好。」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青霧的聲音響起：「小姐，用晚膳了。」

　　宋瑤枝出聲道：「好，等一下。」

　　她應完之後便推開岑䘝，「陛下，你先走吧。」

　　岑䘝看著她點頭。

　　宋瑤枝要從他懷裡起來，可岑䘝卻不放人。

　　「陛下？」

　　「雖然你不願意嫁給我，但你去西北之前，我會想辦法讓你跟蕭子騫和離。」岑䘝道。

　　宋瑤枝不知他又在想什麼。

　　不過反正她也想和離，他要做什麼隻管做就是了。

　　宋瑤枝點頭應好。

　　岑䘝擡手捧著她的臉，傾身過去吻她。

　　輕柔似水的，充滿著繾綣愛憐。

　　岑䘝離開後，宋瑤枝還覺得自己臉紅心跳。

　　-

　　隔日祭天祈福的聖旨就下來了。

　　宋瑤枝以神女的身份跟隨岑䘝一起，五品以上的大臣及其親眷們也要去。

　　接到聖旨之後，宋相長長地嘆了口氣。

　　林琬依更是憂心萬分，看著宋瑤枝的眼睛都紅了。

　　宋承和更不必說，他向來是最護著這個妹妹的。

　　如今妹妹被捲入了皇權之爭，是他最不願看到的事。

　　宋瑤枝自己倒是跟沒事人一樣。

　　還有個鄒玉鳳也顯得極為開心，她還拉著宋瑤枝道：「枝枝表姐現在是這麼厲害的神女，那我豈不就是神女的表妹了。祭天那天，我是不是也可以跟著去啊？」

　　宋瑤枝點頭：「表妹想去就去吧，祈福那天定然有許多王孫貴族呢。」

　　鄒玉鳳眼睛都亮了起來。

　　便在他們說話的時刻，岑燁突然來了府外，護衛進來通稟：「世子殿下說想見大小姐。」

　　宋瑤枝想了想便出去見了。

　　她走到門口便看見岑燁長身如玉地站在馬車邊。

　　看到宋瑤枝來了，他朝宋瑤枝拱手行了個禮。

　　「宋姑娘好。」

　　宋瑤枝欠身回禮。

　　她走到岑燁面前問：「不知世子前來是有何事？」

　　岑燁道：「想邀宋姑娘前去紅杏館一坐，不知姑娘可否方便？」

　　若是無緣無故，岑燁豈會專程過來叫她去。

　　宋瑤枝看向岑䘝道：「世子，臣女今日還有事，就不去紅杏館了。世子若有什麼事，可以在這裡直說。」

　　岑燁目光複雜地看向宋瑤枝，「並無其他事，隻是聽說宋姑娘要護送西北流民回西北，想問問姑娘，此事可是真的？」

　　宋瑤枝頷首：「當真。」

　　岑燁看向宋瑤枝的目光更為複雜。

　　「姑娘乃是女中豪傑，在下欽佩至極。」

　　宋瑤枝笑著看向他道：「世子殿下可還記得曾經給了我一塊玉佩？」

　　「記得。」

　　「世子殿下，今日我想用那塊玉佩讓殿下幫臣女做一件事。」宋瑤枝道。

　　岑燁幾乎是猜到了宋瑤枝要做什麼。

　　隻聽宋瑤枝道：「我要殿下保我平安。」

　　岑燁看了宋瑤枝許久，道：「宋姑娘要用在此時嗎？」

　　宋瑤枝點頭：「不知殿下能否做到？」

　　岑燁靜默了良久，最終輕輕點了頭。

　　「我會儘力保姑娘平安。」

　　宋瑤枝心中鬆了口氣。

　　至少她不必擔心榮親王那邊會在半路上下手殺她了。

　　「宋姑娘，我能否問你一個問題。」岑燁突然道。

　　「世子儘管問。」

　　岑燁看向宋瑤枝道：「姑娘為何要這樣幫陛下？」

　　宋瑤枝一怔，她笑起來道：「世子這個問題問的是不是有點冒失？」

　　岑燁搖頭，「在下曾去過很多地方，暉朝的地界之中到處民生怨道，百姓苦不堪言，可京中卻夜夜笙歌，好不繁華，這個國家何其悲哀，百姓何其痛苦。姑娘為何還會幫他？」

　　宋瑤枝打量岑燁半晌，沒想到岑燁還是個憤青。

　　她雖不知岑燁在想什麼，但還是思索一番，認真回他道：「世子，我幫的並非隻是陛下啊。世子去過那麼多地方，見過那麼多人，自然應該清楚這世道艱辛，百姓疾苦，那就更應該明白，因為爭權奪勢而引發的戰爭對百姓來說就是無妄之災，他們並不會因此獲利絲毫，反倒會因此流離失所。」

　　宋瑤枝感嘆道：「世子隻看見了這個朝代的惡，卻不肯低頭看見黎民蒼生的苦，路子走窄了啊。」

　　岑燁蹙眉。

　　「我去給世子找玉佩。」宋瑤枝又道。

　　岑燁攥緊手，低聲道：「下次給我吧，等你平安回到京城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