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揮了揮手，“沒事，你忙去吧。”

　　王嬸子松了口氣，趕緊蹿回廚房，又實在好奇這爺倆的關系，悄悄支起耳朵聽着廳裡的動靜。

　　廳裡，齊老爺子看着略顯局促的齊國強和一臉做作模樣的吳琴，蹙眉問：“有事？”

　　齊國強哪會聽不出老爺子的冷淡，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硬擠出笑來，先跟莫老和徐老打了招呼，這才開口，“沒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您。”

　　齊老瞥了眼他手裡指着的東西，心裡冷嗤，但也沒說什麼難聽話，“我都好，不用你記挂，還有事嗎？”

　　齊國強剛要張口，吳琴趕緊出聲，“爸，墨南怎麼沒來呀？今天這麼好的日子，他上哪去了？”說着拿過齊國強手裡的東西，提着往一邊的茶台放，“這是我和國強給您買的，給您放這邊了。”

　　茶台上還放了一些禮品，一看就是别人送過來，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都是些補身體的高級營養品，有錢都買不到的那種，吳琴眼睛都紅了，這些東西本該是她的，她可是齊家的長媳。

　　她拿來的東西和那些高檔禮品同放在茶台上，顯得是那麼的廉價可笑，但她絲毫不在意，能拿東西過來就不錯了。

　　齊老不想搭理吳琴，莫老卻實在沒忍住嘴，嘲諷道：“墨南比不上你們有孝心，聽說你們隔三差五就往吳家跑，齊國強這些年賺的錢，大多都貼給你們吳家了，你爸媽逢人就誇生了個好女兒，二婚還能嫁這麼好，女婿比親兒子都孝順，還是個團長，全家都跟着沾光呢。”

　　這話無疑是往齊國強臉上扇耳光。

　　但也是事實。

　　這些年，他沒管過自己的親爹，卻時常和吳琴往吳家跑，吳家确實沾了他不少光，他的工資也确實都被吳琴貼補給了吳家。

　　吳琴自然也聽得出莫老的言外之意，她心裡将莫老罵了一萬八千遍，面上露出柔柔的笑，“是啊，國強确實很孝順的，這些年他擔心爸在黑省過不好，托人打聽，可惜病急亂投醫，托錯了人，花了冤枉錢不說，還差點害了自己，後來聽說墨南找到了爸，爸一切都好，他才安下心來的。”

　　這話也就鬼信，人是不信的。

　　莫老似笑非笑地盯着齊國強，“國強，真是這樣嗎？我真托了人打聽你爸在黑省的情況？還差點害了你自己？”

　　齊國強攥着拳頭，舌頭像是打了結，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吳琴推了他一把，“你說呀，咱爸還能不信你？”

　　齊國強最終沒能說出那個違心的字，搖頭，“沒有。”

　　莫老嗤笑，“臉皮還是比城牆薄了一點。”說着瞥了吳琴一眼。

　　吳琴快氣死了，這個齊國強，搞什麼東西，話都給他遞好了，他都不會接，有毛病吧，這個時候了裝什麼君子。

　　齊老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擡眼看向齊國強和吳琴，“還有事嗎？”

　　吳琴見齊國強不說話，她隻能硬着頭皮上，裝出一副可憐樣，“爸，我和國強這幾年的日子也不好過，我的身體在生衛東時就垮了，這些年四處尋醫問藥也沒見好轉，家裡也沒攢下什麼，我就指望着國強的位置能動一動，這樣他的工資也能高點，我們的日子也能寬裕些。”

　　徐老也是個嘴毒的，本就看這夫妻倆不順眼，這會實在是忍不住了，“那讓他動啊？跟老齊說什麼？你不會以為軍部升調都不用評選考核的，随便誰說一句話，讓誰升就誰升吧？發什麼白日夢呢？還有啊，你這思想可是有大問題，是要接受審查的。”

　　吳琴吓一跳，臉色是真的白了，她可聽說過因思想問題被關禁閉室審查的事，“沒有沒有，我我的思想肯定沒有問題的，我就是那麼一說，沒有别的意思。”

　　“沒有别的意思還特意跑這來說？當我們三個是老糊塗還是傻子？”徐老說完又斜眼看着齊國強，“知道墨南去年一年立了多少軍功嗎？别光盯着人家屁股下的椅子羨慕嫉妒，也打聽一下人家坐上那椅子之前都付出了多少皿汗，再想想自己配不配。”

　　齊國強的頭更低了，他後悔了，今天不該來的。

　　吳琴眼看這條路走不通，立即換了一條思路，“爸，衛東過兩天從學校回來，他一直很崇拜您，夢想将來有一天成為和您一樣的軍人，我到時帶他到您這邊，您幫我教教他。”

　　衛東？

　　齊老甚至想不起齊衛東長什麼模樣，記憶裡好像也沒見過幾回，見了面也沒叫過他一聲爺爺，呵！

　　“不用帶過來，我沒空教，你們夫妻倆好好教就行，還有事嗎？就事就回去吧，以後别來了。”

　　齊老說話的聲音很平淡，可每一個字，都狠狠砸在了齊國強和吳琴夫妻倆的臉上。

　　齊國強實在是沒臉再待下去了，甚至沒有勇氣擡頭看自己父親一眼，隻低低的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吳琴不想走，可齊國強已經走了，她再留下說什麼都毫無意義，隻能假笑着說了兩句客氣話，然後追了出去。

　　吳琴還沒走出門，齊國強也在門外不遠，徐老歎息的聲音就傳了出去，“娶妻不賢，禍及三代，這話是一點錯都沒有。”

　　吳琴聽到這話，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摔個狗吃屎，要不是還有兩分理智在，她真想沖回去扇那老頭一耳光，再撕爛他的嘴。

　　他這話分明就是在說齊國強能有今日窘境，全是因為娶了她吳琴這個不賢妻。

　　這時齊老開口了，“都不是好東西，誰也别賴誰。”

　　齊國強自然也聽見了，臉上浮起一抹難堪，卻又無顔反駁。

　　從洋樓區回他住處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很多。

　　小時候母親總在他面前埋怨父親的畫面，父親回家後努力讨好他和妹妹，不管他和妹妹對他多冷淡，他都笑眯眯跟在他們身後逗他們玩的畫面。

　　後來父親的職位越來越高，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他和妹妹的生活也越來越好，成為了别人羨慕的對象，母親一邊享受着衆人的追捧，一邊在家裡不斷埋怨父親不稱職，不歸家，隻知道往家裡拿錢，從來不肯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