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紀陽卻被蘇艾一聲聲的對不起，給驚的有些回不過神來。

　　蘇艾什麼時候會道歉啊？

　　而且她這種狀態真的不太對，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紀陽輕輕的皺起了眉毛。

　　「媽媽你不要哭，你怎麼啦？」

　　「你不開心嗎？樂樂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紀樂樂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胖乎乎的小手擦拭著蘇艾眼上的淚珠。

　　蘇艾回頭看向這個小小的人兒，腦子裡浮現的卻是樂樂被砍死在家裡，腦袋和屍體都分家被砍成幾塊，那支離破碎的絕望。

　　那都是她造的孽。

　　多少次午夜夢回，都能聽到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聲音，孩子一次又一次的朝她伸出手來，喊著媽媽我疼，媽媽我疼。

　　蘇艾竭力咬著後牙槽，壓抑兇腔裡來回碰撞的痛楚和即將要爆炸的重新見到他們的歡喜。

　　這些情緒濃烈的幾乎是要將她整個人撕裂，全都變成眼淚往下落，流也流不完。

　　她手指輕輕的摸上兒子的小臉，一下又一下，彷彿是在感受著完好的他。

　　聲音沙啞：「樂樂，還疼不疼？」

　　這話問的莫名其妙，紀陽根本不知道從何說起，但是紀樂樂卻歪著小腦袋認真的回答：

　　「媽媽，你上次打我的時候是有點疼，但是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現在已經不疼了。」

　　「媽媽是知道錯了嗎？媽媽不要哭了，樂樂原諒媽媽。」

　　「哭久了眼睛會痛痛哦~」

　　面對兒子的安慰，蘇艾哭著哭著就笑了，她再也忍不住擡手狠狠的給了自己兩個耳光。

　　心臟很痛，真的很痛，痛的想殺了自己，這麼好的孩子，這麼好的孩子，上輩子卻連長大的機會都沒有。

　　她現在更想殺了自己，但她又不能死，她還要照顧他們，她要贖罪。

　　這兩巴掌打的不管是紀陽還是孩子都傻了，伴隨著這麼兇殘的動作，孩子立刻又縮到了紀陽的懷裡。

　　紀陽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蘇艾，你鬧夠了沒有？！」

　　紀陽的呵斥，讓蘇艾冷靜下來。

　　看著床上這一大一小的身影，努力的平復自己的心情。

　　這輩子和上輩子不一樣了，這輩子她還有機會，她還有機會。

　　她還有彌補的機會。

　　對上樂樂有些害怕的眼神，蘇艾放下手，臉頰上瞬間紅腫一片，她卻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擦乾眼淚，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對不起樂樂，媽媽剛才是太激動，嚇到你了，對不起。」

　　最後蘇艾的目光，又落在紀陽纏著繃帶的斷腿上。

　　「對不起。」

　　這件事情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句對不起可以抹平的，但是蘇艾除了對不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語氣平穩且誠懇：

　　「我為我以前做的所有混賬事道歉，不管你信不信，從今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去打牌，不會再去喝酒，也不會再出去鬼混，不會再跟人逞兇鬥能。」

　　「我會好好照顧家裡，照顧你們。」

　　「你的腿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的。」

　　「對不起。」

　　蘇艾再次道了一句歉，最後給紀陽鞠了一躬，轉身出了房門。

　　而在房間裡面的紀陽卻覺得真是見了鬼了。

　　蘇艾是不是中邪了？

　　她剛才說什麼？

　　她說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出去鬼混了？

　　蘇艾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說過這些話。

　　而且表情一點也不像是假的，感覺還很鄭重的模樣，讓他差點都相信了。

　　但很快紀陽就搖了搖腦袋。

　　不！狗改不了吃屎！

　　蘇艾如果能改的話，早就改了，他又不是沒試過。

　　今天發生的這一切，讓他感覺好像在做夢紀陽腦子裡一片亂糟糟的。

　　「爸爸？」

　　他發獃的時候一直抱著懷裡的孩子，孩子一直被抱著維持一個姿勢，也動彈不得，就有些不太耐煩了，忍不住喊了一聲。

　　「嗯？」

　　「爸爸我可以下去嗎？」

　　紀樂樂也就才兩歲多一點，孩子雖小，卻已經很聽話了，紀陽趕緊把孩子放到地上。

　　有些不放心的囑咐：

　　「你出去玩，小心不要踩到那些碎碗了。」

　　「好的爸爸。」

　　「那爸爸你還要喝葯嗎？」

　　「可是剛才那個罐子裡好像沒有葯了。」

　　白白凈凈的孩子，非常的乖巧懂事。

　　不管在家裡一切事再糟糕，紀陽感覺隻要看著孩子，他的心都快要化了，不管怎麼樣，他已經為人父親，他就要為孩子撐起一片天。

　　溫和的揉了揉孩子的腦袋，然後輕聲說道。：「爸爸不喝了，沒關係的，你出去玩吧。」

　　「好的，爸爸。」

　　小朋友蹦蹦跳跳的出了門。

　　他出門的時候看到廚房裡有聲音，媽媽好像在忙什麼。

　　紀樂樂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有些想往廚房走，但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過去。

　　爸爸不在身邊，他還是有些害怕媽媽的，怕挨打。

　　他還是出去玩吧。

　　紀陽躺在床上看著自己的腿神色凝重。

　　他自己本身就是醫生，對自己腿的情況知道的非常清楚。

　　他的骨頭不是簡單的錯位，不是正骨就能夠治好的。

　　他需要到醫院去做手術才能夠治好，所需要花費的醫藥費也不是一塊兩塊。

　　若是往常，他竟然想辦法去醫院，治好自己的腿，但是現在他有孩子要養，他怕是弄不到這麼多錢去給自己治腿了。

　　想想自己以後走路可能會一瘸一拐的，紀陽的神情也有些落寞。

　　沒有人能夠平靜地接受自己的殘疾。

　　蘇艾拿著掃把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

　　心微微的揪了一下。

　　「我保證一定會把你的腿治好的。」蘇艾的聲音雖然沙啞，但是非常堅定。

　　紀陽扭頭看她，就看到她臉上還戴著紅腫的巴掌印，非常的清晰。

　　足以見得她剛才扇自己巴掌是用了大力氣的，她眼睛還腫著，但是表情已經比剛才平靜多了。

　　這一副鎮定而且穩重的模樣，這種氣息，紀陽從來沒有在蘇艾身上看到過。

　　明明臉還是以前那張臉，但是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不一樣了。

　　以前的蘇艾就是站在他面前，都是那副弔兒郎當，一副全天下人都欠她的模樣。

　　永遠在誇誇其談，眼高手低，一點也不務實。

　　但是現在的蘇艾很是不一樣，那雙眼睛平和了許多，也沉穩了許多。

　　她站在那，就彷彿是歷經千帆之後沉澱下來的沉穩，彷彿擁有一切大風大浪都不能摧毀的平靜，像是一把沒出鞘的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