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理：「……」

　　宋清正說完，店家小火鍋也上來了。

　　他開始狼吞虎咽的吃肉，然後喝了兩瓶啤酒。

　　吃的酒足飯飽，他高興的擦擦嘴，然後跟李明理道：「我吃飽了，你送我回醫院吧。」

　　李明理想說什麼，宋清正擡起頭眼神溫柔的看著他道：「之前的事情對不起，是我錯了，我直到現在才發現一個問題，如果我是魚，我渴望天空的擁抱，那麼我越努力往上跳，我離天空越近，我死的就會越快，我屬於水就沒辦法和白雲爭寵。」

　　「不是我的命，是我的性格如此，沒有教好我的子孫，他們根本不爭氣，我怎麼跳向天空都沒用的。」

　　他嘆口氣，看著門外的郎朗世界道：「明理，我活著的時候沒有怎麼為硯鈞做過事，但是我死了還是要麻煩他，我的後世全部要他來料理。」

　　一般誰料理後事誰就是傳人了。

　　主要是宋清正也不是普通人，他身後肯定還跟了不少人，若是宋硯鈞料理後事，這些人就會覺得宋清正把所有東西都傳給了宋硯鈞。

　　等於給宋硯鈞留下了人脈。

　　但是宋清正最疼愛的人是宋雲帆啊。

　　李明理震驚的問道：「那宋雲帆嗎？」

　　宋清正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

　　他站起來，慢慢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道：「這世界真好，之前我都一直擔心這個，擔心那個，都沒有時間好好看看天上的雲，原來我們住的天空，也是有雲的啊！」

　　店鋪門口修了個風水魚池，他又低頭去看魚，笑道：「你看看，這個魚就是屬於水的，在水裡它遊的多好？它，就不該嚮往天空……」

　　宋清正是第二天淩晨四點多咽氣的，死的時候嘴角流著紅色的皿，但是臉上是帶著笑容的。

　　他兒子殘了，大孫子因為沒有升職的原因大受打擊，和他的團隊去研究策略去了，他最疼愛的兩個人都沒在他身邊。

　　隻有宋硯鈞夫妻和李明理在送他走，哦，還有宋雲帆的兒子哭成了淚人。

　　康春雪沒有因為擔心孩子害怕就沒來，她還是把孩子送來了，讓孩子見了太爺爺最後一面。

　　因為這一點，李行簡發現康春雪確實比她遇到的其他敵人都要好一些，可能這就是當年她願意跟康春雪合作的原因吧？

　　康春雪聰明，還有一點點底線。

　　李明理沒有哭，但是心情顯然也很低落，宋硯鈞聯繫別人的時候他在走廊裡問李行簡：「還要回宋家老家，哈哈和仔仔去嗎？」

　　李行簡道：「硯鈞說不讓去了，我婆婆都說應該去，不然好像我們是野生的一樣，我和硯鈞商量了下，老爺子的遺言我們不想遵守，不然到時候要和宋雲帆扯皮，反而影響名聲，還是宋雲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然後我和硯鈞回去，別人就都不去了。」

　　本來李行簡也不想去，她完全不想討好宋清正留下的任何人，人死如燈滅，人際關係這種事就是富在深山有遠親，若是他們行，人家拐著彎的也會跑到他們面前說跟宋清正有交情，他們若是立不起來，求到別人門前人家也隻會說一句：「確實，當年你爺爺怎麼怎樣。」

　　然後就沒了。

　　講究的請吃一頓飯，不講究的可能茶水都喝不上。

　　所以她根本不想回宋家老家去送宋清正。

　　不過是怕宋硯鈞要混仕途，有人會以此做文章說宋硯鈞不孝順，這個圈子裡的人都非常父權，自然看重孝道，不然她真的不去。

　　李明理看李行簡的態度，道：「你很討厭硯鈞爺爺是嗎？」

　　李行簡翻了個白眼：「你說呢？越來越拎不清，以前沒有這麼討厭的。」

　　李明理突然笑了，道：「我今天有感而發，我突然發現人類進化的真的很神奇。」

　　「人老了，會頑固，老年癡獃，身上異味，越來越讓人討厭，讓人無法忍受……行簡你猜這是為什麼？」

　　李行簡皺眉道：「因為年輕的時候也很討人厭。」

　　李明理看著前方搖頭道：「不是，因為人越來越討厭，這樣他們死了，子孫也不會很難過。」

　　李行簡臉色微僵，莫名的，眼眶有些紅。

　　李明理輕聲道：「骨肉分別是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但是有時候，會變成喜事，那就是讓人討厭的老人去世了，後代要放鞭炮，說這是喜喪，這時候難過的人就少了。」

　　「所以，有時候老人很磨人，可能就是他們不想自己離去的時候，骨肉難過吧？」

　　他往前走，輕聲念叨：「這樣也好，不難過就不痛苦，真正愛一個人，就是不希望他有任何痛苦。」

　　「行簡啊，我有時候想變得討厭，免得你們想我，因為，我真的很不捨不得你們因為我難過！」

　　李行簡看著他有些蒼老的背影，鼻子發酸，她捏著鼻子回頭看，後面是冰冷的白牆。

　　她慢慢回頭看著李明理，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久病床前無孝子，或者真的如李明理說的吧，老天收回了老人很多能力，可能真的是為了有一天，老人走了，後人不會為他難過吧。

　　就像現在，她一點也不難過。

　　這就是人生的輪迴吧，從所有人都盼著你出生，到所有人都盼著你早點離去，這就是人生。

　　**

　　去給宋清正料理後事的時候李行簡看到了宋承禮和孫維芳。

　　沒想到在鄉下宋承禮過的還好，畢竟那些人都是宋家的親戚，他們有幾十雙眼睛盯著孫維芳，不讓孫維芳虐待宋承禮。

　　孫維芳就慘了，天天要伺候一個中風的人，伺候不好就有人來罵人，去找宋雲帆告狀，孫維芳就不敢偷懶了，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還要擔驚受怕被罵，她整個人老了不止十歲。

　　宋雲帆也回去了，李行簡聽到她跟宋雲帆說要回城，但是宋雲帆不讓，兩個人大吵了一架。

　　第二天大家就發現孫維芳弔死在村子裡池塘邊的一棵樹上了，她還餵了宋承禮老鼠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