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煙沒答，問她：「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的？要不要叫醫生？」
「還記得，我進手術室前，我對你說了什麼麼？」慕棲宸嘴角帶著一點笑意。
他那時候，拉著她的手指，說：盛煙，天都在幫我，你這次，又走不掉了。
是啊，即使她很想離開，即使她已經買好了機票，即使她已經對帝都的後續生活做好了安排，可是她現在，隻有留在慕棲宸身邊，照顧他。
至少要在他康復前，隻要不是他主動讓她「滾」，她就得留在這裡。
「慕棲宸，我剛才在想，」盛煙主動接回之前話，「我怎麼就不能惡毒一點呢？」
但凡能惡毒一些，冷皿一些，她現在就已經拍屁股走人了，已經在機場的登機口準備回家了。
慕棲宸笑了聲，笑到一半，扯到了後背的傷口，疼得笑容凝了凝。
「醫生說，你背上的傷口有些深，會留疤。」盛煙低頭削蘋果，這是月鬼派人送過來的。
「反正也就你看，留不留無所謂。」慕棲宸還真不怎麼在意留不留疤，不過在知道盛煙喜歡自己這張臉後，還是挺慶幸沒有毀容，隻是背上留疤。
男人身上有點疤，問題不大。
盛煙削水果的技術非常好，是曾經為了學擺盤特地練過。
慕棲宸的麻醉還沒有退完，身體還不能怎麼動，隻有撇著眼看盛煙手法嫻熟的轉著蘋果，讓果皮往刀刃上刮，一條蘋果皮下來都沒有斷過。
賞心悅目。
很快，一個蘋果削完，露出裡面白嫩嫩的果肉。
「吃麼？」盛煙拿著蘋果喂到慕棲宸嘴邊，在他即將張嘴的時候，突然手腕一轉，收回來，「差點忘了，你才做了手術，可能不能吃這個。」
話音未落，「咔嚓」一聲，自己咬了蘋果，在慕棲宸的眼皮子底下吃得很香。
「……」慕棲宸算是看出來了，「你是故意來氣我的？」
盛煙皮笑肉不笑，「怎麼會？」
非常沒有誠意。
盛煙又倒了一杯溫水，送到慕棲宸嘴邊，「你渴嗎？……哦，醫生沒說你能喝水。」
然後盛煙自己喝了一口。
慕棲宸被盛煙的舉動氣得哭笑不得，咬牙切齒的說：「我不渴。」
盛煙看了眼他略微乾涸的嘴皮，很沒有誠意的「哦」了聲。
「盛小二，你發什麼脾氣呢？」慕棲宸氣笑了，「怎麼，老子拿命把你留下來，你不樂意了？」
不樂意，老子也不會放你走！
盛煙心情不好，的確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不得不留下，不得不打亂自己的計劃，不得不向慕棲宸妥協。
可這隻是一小部分。
「慕棲宸，你知道嗎？手術室燈熄滅，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是站在深淵的門口，那裡面出來的可能就是能吞噬我的洪水猛獸。」盛煙雙眼不聚焦，像是陷入了什麼思緒裡。
慕棲宸不以為然：「可是盛煙，出來的是好消息，是希望，不是麼？」
「你不明白。」盛煙望著窗外，「慕棲宸，我很討厭站在手術室門口的感覺，從來沒有好事。」
盛煙頓了頓，聲音輕得有些縹緲，像是自言自語：
「我七歲那年，父親突發疾病，我就是站在手術室外失去了父親。雖然我對他沒有什麼好的印象，可我依舊在七歲的時候就失去了爸爸這個人生角色。
十八歲那年，哥哥出事，我看著他帶著滿身是皿的被推進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成了不會說話不會行走不會眨眼的植物人。
上周，我以謀害者的身份等在手術室門口，一個不小心，我就成了殺人兇手。
這次，你以我救命恩人的身份進去，萬一你人沒了，殘了，怎麼辦？我怎麼還？那命抵給你母親嗎？」
慕棲宸凝視著盛煙。
病房裡陷入一片寂靜。
「盛煙，你不欠我們家，不欠我母親。」
盛煙想嘲諷一句，那你先說服你母親不要一口一個我欠你們家的呀。
不過這話傷人，盛煙說不出口——她的父親還得慕家家破人亡，害得慕棲宸小小年紀沒有父親、沒了妹妹，害得萬麗婉年輕守寡，這是不爭的事實。
「你好，請問女士你是姓盛嗎？」護士敲門進來，問盛煙。
——月鬼得到消息後，人還沒趕過來，但是給這邊醫院負責人打了電話，給慕棲宸準備的是VIP單人病房，安全保障，就算是有人來探病或者找人，都得先經過病人或病人家屬的同意。
「我是。」盛煙心想這護士來得真是時候。
「外面有一位姓宋的先生找你。」
姓宋，宋琛。
慕棲宸皺眉，非常霸道的對盛煙說：「不準去！」
盛煙人已經站了起來，毫無心理壓力的欺負慕棲宸這個病人：「等你麻醉完全消了，能站起來攔住我再說吧。」
說完，毫不猶豫的出了病房，完全不理會慕棲宸是個什麼樣的黑臉。
宋琛穿著一身內斂的休閑裝站在護士台邊上的空地，手裡提著一個精緻的牛皮紙袋，神色淡淡，讓人看不出絲毫他的情緒和心理。
「宋先生，很抱歉，我……」
盛煙走過去，話才說到一半，宋琛遞出手裡提著的那個精緻的牛皮紙袋。
「看看，這是不是你打算買下的那一方硯台。」宋琛說。
盛煙到嘴邊道歉的話不得不收回去。
打開牛皮紙袋，裡面是一個木雕錦盒，打開錦盒，再裡面才是那一方綠松石硯台。
盛煙的臉上劃過萬千情緒，有驚有喜，有錯愕有無措，全部被宋琛看在眼裡。
宋琛笑著說：「盛小姐眼光不錯，我這一方硯台是那屋子裡最好的。」
雖然價格不是最高，但是從其他方便綜合考慮，都是最好的之一。
「宋先生，你這是……給我的？」盛煙滿是歉意，「真的很謝謝你，這是我準備給晚晚兒子的出生賀禮……你看你怎麼方便，我把錢轉給你。」
七位數，對宋琛來說不算多，但從客觀來講，也不少了。
宋琛沒有說不用給，而是說：「我會向霽陽討，連著利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