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微服私訪,徹查此案
皇太後呂氏勤儉,經常在後宮紡車織布,因此武帝並不陌生。
相較之下,蘇家布莊賣的棉布,不僅厚實,而且綿密,雖然比不上綾羅綢緞光滑,卻絕對是上品。
這不是杜文淵口中所言的劣布!
武帝向婦人問道:「這一匹棉布,真的隻賣八十文?」
婦人笑道:「前幾日是賣八十文,最近幾日又連續降價,隻要七十文錢!八大商行最劣的布,都至少要一百文錢!」
「蘇家的棉布質量好,價格又便宜。」
「九皇子真是大善人啊!」
聽到婦人的誇獎,武帝的臉上不僅沒有露出喜色,反倒是神情愈發凝重。
看來嶽山的話,句句屬實。
老九為了搶佔市場,跟八大商行競爭,把棉布的價格壓的極低,甚至是虧錢出售。
羊毛出在羊身上。
除了壓榨女工外,武帝想不到其他手段,能夠將成本降低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魏勛見到武帝臉色不善,低聲道:「萬歲爺,無論如何,九皇子都將南市打理的井井有條,重新繁榮了起來。您看看,沿街有多少店鋪...」
嶽山是做過功課的,冷冷一笑:「魏總管有所不知!如今南市的店鋪,幾乎全都落入到九皇子的手中!為了製造出這虛假的繁榮,他將店鋪強租給遺孤...」
「皇上,您看那邊賣包子的,拄著拐杖,正是從戰場上下來的殘兵。」
「九皇子連殘兵都如此壓榨,可想而知,那些遺孤的下場更慘,被他當成了牛馬使喚!」
武帝的麵皮抽搐,邁步來到包子攤前。
那賣包子的,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斷了一條腿,拄著拐杖。
他姓馮,街坊們都叫他馮瘸子。
馮瘸子確實是殘兵出身,有幾分眼力,看出武帝一行人器宇不凡,顯然是達官貴人,忙迎了上來,滿臉堆笑:「幾位大爺,你們要買幾個包子?」
武帝命魏勛拿出一錠銀子,丟在馮瘸子手中,冷聲道:「我問,你答!」
馮瘸子忙把銀子收起來,笑道:「大爺,您儘管問吧!」
武帝開口道:「你這條腿,是在戰場上斷的?」
馮瘸子拍著兇脯,道:「大爺,您別看我現在這樣!當年,我也是跟著蘇老將軍,上過戰場,殺過蠻子,立下過戰功的!」
武帝眉頭緊皺道:「你既然上過戰場,立過戰功,就是國家的功臣!為什麼會落到如此田地,拖著殘破之軀,做這小本買賣...」
馮瘸子嘆了口氣:「湯沒鹽不如水,人沒錢不如鬼!說到底,還是窮吶...」
武帝臉色難看:「窮?朝廷給你的撫恤金呢?以你的功勛,至少也有幾十兩銀子,足夠你後半生衣食無憂!難道,你有什麼不良嗜好,把撫恤金給糟蹋了?」
馮瘸子一怔:「大爺,我馮瘸子窮是窮,卻一不賭錢,二不逛勾欄!至於你說的撫恤金,我可是一文錢都沒有見到!」
武帝神色一變:「你沒收到撫恤金?這怎麼可能?」
馮瘸子臉色漲紅:「瞧您這話說的!咱們素未謀面,難道我還騙你不成?你要是不信,就在找蘇家軍的遺孀遺孤隨便問!」
「整個蘇家軍上萬遺孤,如果有一人拿到撫恤金,我跟你姓!」
武帝聞言,臉色鐵青。
這馮瘸子不像是在說謊!
可是,朕明明撥了銀子,他們為什麼沒有收到一文錢?
難道...
是有人從中作梗,貪墨了撫恤金,撞到自己腰包?
好大的膽子!
杜文淵在一旁,額頭冷汗直冒。
他也沒有想到,皇上來查九皇子的案子,怎麼莫名其妙牽扯到撫恤金上。
若是皇上知道,撫恤金全被自己給貪了,一文錢都沒有發放下去,那可就壞了。
於是,杜文淵連忙轉移話題:「這瘸子心眼多,一看就不是好人!他口口聲聲說朝廷沒有發放撫恤金,那他這麼多年來,是怎麼生活的?」
「還有這包子鋪,他若是沒銀子,怎麼可能租得下來?」
馮瘸子一聽,頓時急了,梗著脖子嚷嚷道:「若不是九皇子開恩,把這鋪面免費租給我,我馮瘸子還在喝西北風呢!」
「你問我這些年怎麼生活?」
「沿街乞討,要飯...不知道受了多少冷眼!朝廷管過我們嗎...」
馮瘸子越說越是激動,不由捂著臉哭了起來。
杜文淵見情況不妙,忙把武帝拉到一旁:「皇上,這人的話,當不得真!九皇子又不傻,怎麼會把這麼好的鋪面,免費租給他?」
「這不是把白花花的銀子,全都給打水漂嗎?」
武帝眉頭緊皺。
他憑感覺,馮瘸子沒有撒謊,說的都是真的。
可杜文淵的話,更有邏輯。
就算是武帝自己,也不可能把好好的店鋪出租給窮苦百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時間,武帝也被搞糊塗了。
嶽山開口道:「皇上,咱們是查九皇子欺壓遺孤一事來的,其他事不重要!」
武帝點頭:「對!咱們隨意找一家遺孤,到家中一問便知!」
魏勛忙道:「皇上,剛剛那一家,裡面傳來機杼聲,似乎是在紡布...」
武帝毫不遲疑:「走!」
他邁步朝著一個小院落走去,臉色陰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門虛掩著,裡面隱約傳來機杼聲。
武帝直接推門進去,看到裡面的景象。
屋子很簡陋,陳設也很普通,除了一台巨大的織布機之外,幾乎是家徒四壁。
織布機旁邊堆著許多棉紗,還有剛剛織出的棉布。
一老一少兩個婦人,正在織布機旁忙碌著。
她們聽到門開的聲音,沒有擡頭,道:「二狗,你從私塾回來了啊!竈上有飯,你自己熱一熱!我們還要趕工,沒時間吃飯...」
武帝聞言,臉上浮現出怒容。
連飯都沒時間吃嗎?
老九真的把這些遺孀,壓榨到這等地步?
實在令人憤懣!
更讓武帝難以接受的,是老九明明犯下彌天大錯,居然還敢在朝堂上大言不慚,虛張聲勢,讓朕親自徹查此案。
老九他人呢?
連頭都不敢露!
莫非他自知事情敗露,逃掉了?